第(3/3)页 老兵喉咙里荷荷作声,猛然间,一口黑红的血痰吐了出来。 他努力地睁大眼睛,使劲想要坐起来。 这—— “认了!”孙女一边哭一边放声大笑。 老爷子认了。 他竟十分清楚地、也只是能让人能听懂地点评:“这个对,这个是对的,挡不出,是挡不出,不是住,出,才有乃味道!” 医生大喜,一个滑步窜过来。 “不忙,你不忙,我不行,我知道。”老兵颤抖着胳膊,指着外头说,“额梦辍额老娘,奏这么走的,我要说点话,你们都记出。” 歌声没有停。 一道道岭来遮不住,春天轰隆隆的雷 一股劲的那个唢呐,叫醒乡亲把梦追 还有村口的老槐树,牵着彩云把手挥 香喷喷庄稼装满了酒杯,惹的人心醉 亲亲我的黄土高坡,亲亲我的大西北 最亲最爱的的还是这里的祖祖辈辈 老兵说:“娃把家落在这,就是这里的人,不勉强,但是我就爱听把住念成出,把春年成宠,把树念成富,把酒杯念成酒培,改不了,我娘就是这么念,我就是这么念。” 他侧耳努力倾听着,语速却越来越快。 老兵说:“这个愿,圆了,记出,这个娃,硬,仁,义,不准哭哭啼啼给人家磕头,羞人家先人,要把那荞面饸烙,满满地给娃吃三大碗,不吃完,不准走!” 儿子哭着说:“我就鼓出叫他吃!” “这个话对咧,念对咧。”老兵很欣慰,然后说,“还有个想法,你知道,也对,不能让公家为难咧,你把我……” 就在这时一段词让老兵双眼蓦然睁大! 高亢至极,彷佛要把天空的彤云都打散的、唢呐也绝对追不上的嗓音,撕心裂肺地来到了最后一段。 转了天南,转地北哟! 人生就这一回,就这一回! 走遍天下还是最爱,家乡的山山水水! 老兵眼睛瞪的很大,鼻孔向两边张开。 “转了天南,转地北,人生就这一回,一回……”老兵眼睛里冒出冰冷的泪水。 他听懂了,也听进去了。 “好,还是那个味,生,就是僧,水,就是费,爱,就是乃,就是乃……”老兵艰难转头,看一眼儿子,道,“你大,生在南,长在南,死在北,魂,一定要回去!” 但他又说道:“不要讲究了,你看着,能用的零件,给别人,不要追着看,想大,你就回去看一趟,大在家,知道吗?还,还有,化了,就化了,这里,留一点衣服,灰灰子,带回去,洒到我娘跟前,就这,就这,你记出——大走咧!” 老兵脸上有喜有悲,但却再也不艰难地撑着。 他彷佛累极的人儿,静静地,悄悄地,瘦弱的身躯,靠着儿子的肩膀,嘴巴轻轻合上了,眼睛也悄悄地合上了,青筋暴起的手臂,悄悄地放在了儿子的怀里,放在儿子心跳都快停止了的胸膛。 年过半百的儿子呼吸也停下了。 “大,大!”儿子哭的眼泪也没有了,他喃喃地说,“我,我没我大了,人家都有大,我,我没有了,再也没有了,我……” 铁血将军一转身,捂住眼睛高高的昂起头颅。 他想去提醒关荫。 娃,老兵都走咧! 关荫若有所感,那一秒,他昂起头怒冲着彤云密布的天空,整个人彷佛一张蓄满力气的弓,本就震动九霄的歌声,蓦然又提三个音阶! “疯了!他疯了!” 哪怕最不懂音乐的人也感觉整个人都在颤抖。 一开口,黄土层层叠叠的味道就够足了。 可现在的音调却…… “我家铁头娃哭成了泪人。”静静地送老兵的满小区不知几千几百人跟着哭。 不知道为啥,就是想大大地痛哭一场。 “他哪里是在高唱黄土高原,他是在喊着黄河倒流,把时光的脚步吼得慢一些,再慢些,但是那种无力感,悲壮。”哭成一滩水的帝音校长铁霖说,“我只能想到两个词,杜鹃啼血,精卫填海,虽然现在的曲调,早已经天河倒悬,江河奔回。” 金忆哭着说:“明明那么深情的歌曲啊……” “是深情,可现在,他在为老兵的魂儿引路,他想把老兵送回老娘的身边。”景姐姐捂着小可爱的耳朵,眼睛里滴泪,和赵姐姐对视,两人都想起这么一句,她们都肯定,被有些人称之谓铁石心肠的娃儿爸,他心软的时候能有多么的唯心。 老兵的老娘,一定在山坡坡上,数着自己种的苹果树等儿归! 七天后,老兵的魂儿定当跪在心心念念的黄土地。 他大叫一声:“娘,额回来咧!” 一定会!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