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所谓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,便是张昭了。 张昭凝视孙权,半晌后道: “当年,太后与桓王并没有将老臣托付于陛下,而是将陛下,托付给老臣。 “因此,老臣只想尽人臣之节,以报答太后、桓王大恩。 “如此,老臣泯灭之后,也能在青史上留下些值得称道之事。 “只是没想到,老臣智虑短浅,竟违逆了陛下盛意。” 言即此处,张昭顿了顿,面色愈发坚定: “然而…老臣愚心事国,志在尽忠求益,至死不渝。 “若陛下欲让老臣改弦易辙,苟且偷荣,以取悦于陛下为要,此臣所不能也! “臣以老病,请辞官挂印!” 言罢,张昭奋袖离去。 孙权见状,怒而起身。 “来人!” “取美酒良肉!” “接着奏乐…接着舞!” 待张昭身影彻底消失。 太极殿中,乐舞又起。 孙权自己举瓮倒酒,一饮而尽。 “哈哈哈……”孙权望殿门大笑。 “来,诸卿且与朕酣饮!” “不醉堕酒池,不许归宿!” 群臣百僚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最后尽皆倒酒举樽。 “为陛下贺!” “陛下万胜!” 不多时,太极殿中,再次充满了快活的气息。 … 次日。 孙权酒醒。 突然收到消息。 骆统病重将死。 闻得此消息,孙权一阵茫然。 骆统才三十有六,凌统死后,他分给凌统的部曲五千余人,便交由骆统管辖。 可今年以来,骆统便重病在床,药石无医。 如今,他这大吴天子刚刚称帝,骆统就撑不住了吗? 继吕范、周泰之后,他这大吴天子又要失一大大将? 孙权一时怆然,仓促去见骆统。 骆统见天子来见,欲翻身下榻,却也根本力不从心。 “公绪,可有遗言教朕?”孙权握住骆统之手。 骆统口不能言,只顾流泪。 许久之后,拼尽全力才终于挤出一句话来:“陛下…末将虽未能亲见陛下南郊登基,但临死前还能…还能见证陛下登极,又得陛下赐见,已无憾矣。” 须臾,骆统咽气。 骆统之子骆秀伏榻大哭。 许久之后,孙权轻轻拍了拍骆秀后背,道:“士禾节哀,朕意拨公绪麾下三千部曲与你,望你能继承你父未竟之志。” 骆秀抹了把眼泪,毅然颔首: “卑职必不负陛下所托!” “陛下,先父…先父昨日回光返照,口授千言,卑职以手誊之,先父让卑职将之献与陛下。” 孙权一怔。 而后命骆秀将骆统遗书递来。 展信而观,孙权眉头紧皱。 『臣闻治国者,以疆土广大为富,以生杀予夺为尊,以德义昭明为荣,以世祚绵久为福。』 『然财须民殖,强赖民力,威恃民势,福资民育,德俟民昌,礼义由民行。』 『六者既备,乃可应天受命,保家延祚。』 『古云:“民无君则不安,君无民则罔御四方。” 『是故民依君以宁,君凭民以成,此常理不易也。』 『今强寇未歼,宇内未定。』 『三军久戍边关,江汉四季警备。』 『征赋繁兴,岁月滋深。』 『加之以疫疠死亡之灾,郡县萧条,田畴芜旷。』 『臣闻属县编户,日就耗损,老羸居半,丁壮鲜少。』 『闻之怵然,怀中火燎。』 『……』 写到这里,语言突然一转,变得平实朴素起来。 『推求根由,小民无知,既有留恋故土、不愿远迁之性,又加上前后被征去当兵的人,活时困苦不堪,吃不饱,穿不暖,死后被抛弃,尸骨不得还乡,因此越发留恋故土,害怕远出,视同赴死。』 『每次征兵征役,家里拖累多、瘦弱谨慎之人,往往先被征发。』 『稍有财货之人,将家产全部拿出来行贿,不顾倾家荡产,以避远征徭役。』 『轻捷剽悍之人,便逃进深山险阻,结伙做强盗。』 『百姓已被国家搜刮一空,嗷嗷待哺,愁苦不堪。』 『愁苦便不事生产,不事生产便愈发贫困。』 『贫困就不愿再活下去,于是饥寒交迫,奸邪之心顿起,携众叛逃之人愈发多。』 『臣又听说民间凡是家境稍差、无力自给的,生子大多不举。』 『屯田的贫兵贫民,也多半溺毙子女。』 『天生之,人杀之,既干和气,且乱阴阳。』 『殿下肇基建国,垂统万世。』 『邻敌强大,非旦夕可灭。』 『疆场守御,非旬月可休。』 『今兵民凋耗,后嗣不蕃,非所以长享隆平、克就大业之道也。』 『夫国恃民,犹水载舟。』 『水静则舟安,水激则舟危。』 『民愚不可欺,弱不可胜,故圣王重之,寄祸福焉,是以与民休息,观时制法。』 『今之郡守县令,治民之官,无不以征发合期为能,鲜施恩惠。』 『如此,实副陛下如天之仁、宵旰之虑。』 『政俗日弊,渐以陵迟,其势难久。』 『臣欲救疾于未笃,除患于未深,然不幸病重将死,不能为陛下效力尽忠,实臣之大憾也!』 『伏愿陛下暂息兵戎,与民休息,救民凋敝,深图远算,抚循百姓,积粮蓄力,使功业与日月争光,国祚与天地同长。』 『臣骆统之愿,毕于此言,虽死犹生。』 孙权一言不发,皱眉不已。 第(3/3)页